维恩

无心无邪的滥情。

(第八章)少女,“黑杰克”,愿赌服输

崔斯特第一次见到伊芙琳是在三年前,奢侈的消费习惯使得他过不了多久就得从油水丰厚的悬赏栏上接取几个任务,至少其中大部分不会要了你的命。


而在他利用卡牌魔法不着痕迹的溜进赏金目标的大庄园里时,正好撞见了骑在目标身上,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的伊芙琳。而本该被自己抓去当做人质的目标,昂贵的短袍被撕烂扔在一旁,四肢不同程度的遭到恶意的扭曲,还不止是筋骨……那人满脸惊恐的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喉咙处还在不断冒着暗红的鲜血,以极不情愿的姿势倒在了草丛花圃的血泊之中。


“下次赶早啊,小帅哥。”他还记得伊芙琳在自己毫不介意的褪去了人类的外表,化身成恶魔形态的样子,两根惹眼的蛰刺像是吃饱喝足般微微颤动,轻飘飘的垂在她身后。


崔斯特认定她就是最近比尔吉沃特街头巷里口耳相传的女恶魔,名为“欲望”的恶魔。行踪诡谲隐秘,诱杀形形色色的男女来满足漆黑欲望的恶魔。


在崔斯特抚摸着格雷福斯伤疤的时候,伊芙琳少见的没能耐住性子,挪了挪自己因为强烈欲望而微微抬起的鞭绳。她感觉的到这两个人像是两根沾了蜂蜜的手指,轻触又分开,甜如蜜糖的欲望若有若无的钻进她的所有感官。最棒的佐料,早早就撒在了眼前的猎物身上。


克制,越是克制自己欲望的人,被冲破束缚时就越难以动弹,深陷其中。伊芙琳深谙此道。


意识到静伏在身旁危险的崔斯特出言挑衅了格雷福斯,恶魔渴望他们间擦出更加热烈的欲望火花,崔斯特笃定强烈的愤怒一定能使伊芙琳失去胃口,这样他就能争取到时间抽出自己的第一张牌……


这样马尔科姆就不会有事。


他要扫了伊芙琳的兴,再把她的眼光拉到自己身上,他要赌一把。他总是会赢。


眼前满眼厌恶的伊芙琳更像是单纯懵懂的少女,反倒是要挟着伊芙琳性命的自己,才是恶魔。


崔斯特轻声叹了口气,打趣似的收起了架在伊芙琳脖颈处的牌“女孩子必须懂得什么时候该一走了之。”他冷冷的说道“我就不送了。”


失去了架在脖子上的威胁,伊芙琳恹恹的垂下了眼帘,背后的刺痛得益于恶魔生物出色的自愈能力慢慢缓解,换做平日里猎食的猎物,她一定会放肆去享受这种微不足道的疼痛,但眼前的男人明显比自己预料的要狡猾的多。


焚身的食欲折磨着她的心智,伊芙琳扭了扭身子,融入暗影,消失在了门廊的夜色之中。她祈祷着这艘船上有一个同她一样饥渴的人类能够填补自己的空虚。


崔斯特望着空荡狭窄的走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暗自庆幸着伊芙琳没有继续和自己胡搅蛮缠的意思。


略显疲态的骗子先生将内衬衣的皮带一一解开,心想着也许船上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能瞧得上自己的“贱样”。


他还有事要办。


“20,我运气真好!”脸颊上长着雀斑的男人兴奋的揭开了最后一张牌,似乎胜利早已握在自己手里,身旁围着的几个水手也跟着开始起哄,似乎没有人愿意站在这个一出面就气焰嚣张的狂妄男人一边。


“愿赌服输哦。”看上去很开朗的男人眯起眼睛点燃了一根从格雷福斯那赢来的雪茄,挑衅似的向着对方脸上吐出浅灰色的烟气,这不怪他,谁让这个男人脾气臭嘴巴还不干净,本来自己只是想赢他一把挫挫锐气,没想到对方却好像中了邪似的一赌再赌,莫名其妙极了。


“跟。”格雷福斯接过牌桌旁的船员递过来的纸牌,按在自己的另外三张底牌上轻轻摩挲着,要是这把再输,他就得把从崔斯特那顺来的漂亮宝石给送出去。自己真的会因此死在他手里也说不定,这颗宝石藏在崔斯特最靠内的口袋夹层里,格雷福斯断定它肯定是个值钱货。


但他才不管,要玩就玩个过瘾,死之前起码能看见那个老骗子咬牙切齿的蠢表情。


他揭开了自己所有的牌,牌数的大小总和恰是21点。


哄闹的水手们瞬间安静下来,有几个还惊讶的张大了嘴,属于比尔吉沃特海民的脏话还没说出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这次连格雷福斯自己都惊大了嘴巴,他明明记得他的底牌是……


“牌不是你这样玩的,马尔科姆。”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格雷福斯吃惊的回过头,差点被嘴里烧到尾端的雪茄烫到“不过看上去你运气还不错?”崔斯特眼里噙着笑意环视着不大不小的餐厅,除了任劳任怨的舵手,这里聚集了不少闲着没事做的船员。


而自己的出现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崔斯特一改以往低调神秘的衣着打扮,一身简约好看的白色纱质衬衣搭配上咖啡色的马甲,整齐白净的领口像是刻意为之的歪着一朵精致的黑色蝴蝶结,有如丝绸般光泽的乌黑长发随意的束成马尾,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从敞开着的衬衣纽扣中展露出男人独有而强烈的魅力。


简直像是从某个色胆包天的春梦里走出来的一样,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调酒师。


格雷福斯捏着牌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只要这个老狐狸在,无论什么样的牌局,多么低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感到意外。除了对方刻意惹人注目的打扮,还有一股淡淡的白葡萄酒味——他喝酒了?


当然,只有喝醉了才能解释为什么这家伙会这幅打扮的站在自己眼前帮自己出老千!


“雪茄就送你了,雷文。”崔斯特抢先在格雷福斯收走作为赌注一部分的半盒雪茄前将雪茄盒推到那个有些吃惊的开朗男人面前“替我向厄运小姐道声谢,真的麻烦她了。”湛蓝的眸子透着盈盈笑意,优雅好听的声音包含着绅士应有的温柔和体贴,就好像自己和那位不得了的女船长早就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


被念出名字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睛打量起崔斯特,默默解读着对方话语的意思。


自知是得到老搭档“帮助”才赢下赌局的格雷福斯强压住想要炫耀自己的冲动,默不作声的把桌上的五枚金海妖藏进腰间早已空空如也的弹药罐中,那可够他在祖安黑市里换至少三颗大型爆弹。


崔斯特踱步走到马尔科姆身旁,从身后掏出一瓶从厨房顺出来的白葡萄酒,瓶口飘散出浓郁清醇的果香证明着这酒已经被人享用过。这是他能找到度数最低的酒。


“赏脸和我喝一杯吗?”满脸堆笑的崔斯特将瓶口在马尔科姆眼前晃了晃,比尔吉沃特的白葡萄酒是酒量不太好的崔斯特唯一认可的酒,但即使是这样酒精度低下的酒,也比德玛西亚的任何一种酒都要烈“我在甲板上等你。”


甩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崔斯特灌了自己一口酒,透明清冽的酒液愈演愈烈的灼烧着自己的理性和心智。


如果要让马尔科姆觉得自己可怜并且原谅自己,这样略微醉酒的状态应该最合适,为此他还从衣柜里翻出了这件没穿过的酒保服——尺寸小了点,明显不是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格雷福斯头也不回的追上了崔斯特,在船头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得知道这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


今晚的月亮又弯又窄,但倾泻下的月光仍旧褶褶生辉。


“打扮的挺潇洒,崔斯特。”握住崔斯特手腕的手慢慢用力收紧,将对方的身体拉近到自己跟前“这船上男人不少吧,都入不了你的眼?”


格雷福斯戏谑的盯着崔斯特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对方总是会如期而至的漂亮话。


崔斯特随意瞥了一眼被用力握住的手腕,眉目低垂着叹息道“我身上没有带牌,马尔科姆。”他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一字一句难得的没有掺入半点虚假。


“我凭什么信你,你帅的像个鸭子。”格雷福斯仍旧继续着自己的挑衅,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他此刻只想狠狠羞辱的这个自命不凡的王八蛋,把对方玩弄自己感情的事连同那十年的账一起算算清楚“要是后边痒了,自己坐到船锚上去弄,狗屎玩意儿!”


污秽不堪的粗词烂调从格雷福斯不假思索的嘴里接连着冒出来,这位气急的法外狂徒把崔斯特背着手臂摁在了船甲板的边缘,海水的咸腥味道让他不禁皱了皱眉。他可不想再泡海水了。


崔斯特花了点时间整理自己因对方的羞辱而动摇的情绪,酒精没能完全缓解紧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没费什么劲就撬开那把旧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软弱。


“那些首饰——还有那一大堆金海妖,都是最近才被转移到那的。”崔斯特面朝着恬静温柔的海面,继续诉说着“乌鸦最近的手头并不宽裕,可他仍然放心把钱放在‘老地方’,连锁都不愿意换一把。”


格雷福斯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十年前他俩去搞了一趟比尔吉沃特四大帮派之一的秘密金库,然后他被抓住,在牢里待了十年,而崔斯特却逍遥法外,不知多快活。他固执的这么认为。


“我意识到那是一场骗局,专为你和我设计的骗局。”崔斯特低下头,木质的船挡板在经历过风吹雨打过后伤痕累累,就和他们两个人一样“我一看就知道你不信我,你盯着那堆首饰的表情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变得颤抖,另一只手拿着酒瓶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醇香馥郁的白葡萄酒,吞咽的速度快到根本没能细细品味就已然入腹。


反正他也不是为了品酒。


“在我溜出金库,那扇该死的铁门突然关上的时候,我害怕了。”亲手揭开旧日伤疤的痛楚席卷着怕疼的崔斯特,酸胀尖锐的痛苦自每一个毛孔中扩散到全身“我甩光了所有的牌,那扇门用了皮城佬的科技,那把锁就是个摆设!是陷阱!”


情绪激动的崔斯特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把空掉的酒瓶扔进了大海,本来那是要和马尔科姆分享的,但说起这些的感觉太糟糕,不能怪他擅自将它当成了止痛的药剂。


他缓了一会逐渐涌上来的酒劲和悔意,两种感觉同时折磨着自己的神智,五味杂陈的情绪自回忆中涌现,他得把话讲完。


“你可以用那什么魔法把自己弄进来,我能掩护咱们一块出去!”“那叫‘命运’!隔着那道门我都能听出来你当时有多生气!”崔斯特朝着海面大声叫喊着,既然这条老狗以为声音大就有道理,那他也要试试。


那是他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嗓门说话,感觉还不赖……至少挺有气势的。


“如果我进去,你就得带着一个筋疲力竭,一张牌都甩不出来的废物!”崔斯特慢慢减弱了音量,大声的喊叫让他的喉咙马上开始不舒服了起来“你从来不听我劝,你以为发动一次‘命运’只需要摆个poss就万事大吉了?”


“我想救你,马尔科姆,那差事在那扇该死的门关上的时候就已经黄了!”他声音哽咽着,段落之间若有若无的停顿着“但是我做不到,我慌了,我甚至不敢应你的话……”


当时的崔斯特贴在门前听着对方越来越狂躁下流的辱骂,他还是不敢出声,因为他什么也做不到。


那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愚蠢,而且后知后觉。


格雷福斯肯定以为自己老早就跑了吧,他很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


他当然也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他总是半开玩笑的回应着马尔科姆的感情,偶尔也会主动去撩拨对方,但看上去每一次都不是发自内心。


骗子没有真心话,短短的七个字,却可以在三处加上引号,意思也截然不同。他清楚,至少在身处敌营而且还相隔一扇铁门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为自己作证。


崔斯特生硬的别过脸,手腕被按压的已经没了知觉,自然也没那么疼了。


“对不起,马尔科姆。”他的每一个字说的是那么慢,好像是怕对方错过或是不满意一样,崔斯特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是我的错。”


格雷福斯吃惊的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反复在心中品味着对方的忏悔。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忏悔吗?


“你以为——”“我爱你。”


像是早已预想到对方的质疑一样,崔斯特给出了自己和万能牌一般完美无缺的答案。就和那天马尔科姆同样对自己说的三个字,他现在要在同样的情况下还回去。


崔斯特对马尔科姆的感情向来睚眦必报。


身后控制着自己的男人松开了手上的力道,转而抓住了崔斯特的脖子,强迫其与他对视。“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马尔科姆,我爱你。”些许的醉意熏得湛蓝的眸子看上去水汪汪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崔斯特的心头,噙不住的眼泪不断的顺着崔斯特略显消瘦的颧骨滑落,滴在裸露的领口。


十年的时间里所积攒的寂寞,悲伤和懊悔,于一刻从他的心底喷薄而出,化作忏悔的清泉,浸润着彼此因分别而干燥皲裂的感情。


这一次,有月亮作证。

评论(4)

热度(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