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

（第十章）旧火药，交易，债务

　　“确定不需要我给你们带带路？”雷文随意的靠在一箱装满新鲜柑橘的货箱上，看着正在忙碌着搬运货品的白色猿人。身后背着的巨大箩筐满载着柑橘和酒肉，称得上是比尔吉沃特原住民里的搬运好手。

“不必了。”崔斯特整了整衣领，向着雷文挥了挥手，格雷福斯早就头也不回的跳下了甲板，他得跟上他。

祖安的港口沿岸充斥着被炼金术污染过的污水与废料，静如死水的海岸飘散着各式各样报废掉的机械零件以及不知是否有害的粉尘。

即便如此，肮脏的港口依旧挤满了拉着推车的祖安小贩，车架上塞满着琳琅满目的玻璃瓶罐够一个外乡人挑花眼的了。

雷文皱了皱眉，甩手示意水手们快点清点货物，比尔吉沃特海兽的内脏都比这里的炼金废料好闻的多。

崔斯特跨步跳下船，尽量避免让自己好看的靴子碰到那些散发着怪味的泥洼，抬头朝着格雷福斯望去。

好在对方正专注的和一个矮胖的祖安商人攀谈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畏手畏脚的滑稽模样。

不过这里毕竟是祖安，而格雷福斯刚从祖安最有名的监狱里逃出来，不说他俩是否会被通缉，崔斯特觉得至少应该由自己来抛头露面更合适。

“走了，崔子。”格雷福斯摸出身上最后的两枚银海妖付给小贩，从对方手里接过两条土灰色的面巾。

“去哪？”崔斯特小心翼翼的绕过横在两人之间的大水坑，走到货架车前快速浏览起车架上的商品。

别说鞋套了，搞不好那些替换过海克斯科技义肢的祖安人根本不需要穿鞋。

“离这最近的黑市，运气好的话能搞到一批刚进的弹药。”

“你是指……”

“我可没说我们是去请人造枪，崔斯特。”格雷福斯系紧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正四处找寻着去路。两条破面巾可不值两枚银海妖，他买的是情报。

“说实话我没有很吃惊，马尔科姆。”合理合法的枪支满足不了这个蛮横男人的胃口，会私底下对武器进行非法改造的皮城工匠也大概率不会跟他们这种流寇和平的议价。

虽然手法粗鲁了点，但格雷福斯也知道该怎么往手里多塞些底牌，这是和崔斯特共事之后所学到的。

太阳已经跨过了日之门的顶端，正朝着海面的另一端缓缓降下，他们得趁着仅剩的一点光亮摸清祖安下城区跟蜘蛛网一样盘绕层叠的街道和建筑。

好在这条颜色难看的面巾能够有效的隔绝管道里喷散出的烟尘，崔斯特觉得自己的肺部至少还没到不适的地步。

“还好吗。”格雷福斯刚爬上一个高低差极不合理的台阶，回头看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崔斯特。他们要去的黑市并不难找，但脚程较长，再加上糟糕的排污系统，足以让体力并不出色且有着洁癖的崔斯特感到一丝绝望。

“……还有多远？”崔斯特忍住了摘下帽子散热的冲动，他花了些精力去观察清楚这里的构造，然后再把这些记忆像敲代码一样写进自己的魔力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前边转个弯就到。”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上个弯，转到这个弯，然后就到！”格雷福斯伸手拉了一把崔斯特，那件漂亮的白色内衬已经完全汗湿，显露出对方纤瘦的锁骨，一下子就吸住了他的目光。

即便戴着面巾，那双水蓝灵动的眼睛依旧讨喜。

“希望你的消息准确。”崔斯特没有注意到对方动作中明显的停顿，走到前面侧身朝拐角望去。

他们所在的黑市处于祖安下城区的一座老旧后街，高大宏伟的塔楼背后聚集着各种各样依靠着海克斯科技改造过身体的商贩和发明家，向着祖安城内兜售着自己狂野的发明。

当然，格雷福斯可不会对改造机械手臂或者涡轮磁暴手套感兴趣——但他能肯定这俩玩意儿肯定是成套出售的。

黑市里往来的人流不算太多，但从那些裹得紧紧的长袍和只露出眼睛的面罩就能看出来这里“购物”的风险。除了要时刻注意炼金男爵们的紧张且脆弱的合作关系会不会影响到今天的市集之外，还得提防有没有哪个嗑多了炼金药剂的家伙朝你开上一枪。

格雷福斯路过了好几个摆满了海克斯科技产品的摊位，在祖安，海克斯科技是唯一一种比炼金药剂更优秀的技术，当然价格也十分不菲。

倒是有一块海克斯腕表吸引了崔斯特驻足，但随后立刻就被拉着继续走了。

他们来到后街角落里最后的一家摊位，大约两米高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枪支弹药，比起需要海克斯能源驱动的武器，明显是更加实惠的选择。

货架上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刺激着格雷福斯的神经，他细细品味着这种熟悉又安心的味道，伸手指了指货架上的个头最大的霰弹枪子弹，还有排头的几颗方形烟雾弹和尖顶榴弹。

“消息挺灵通啊。”这家摊位的主人是个敦实的壮汉——脖子上还插着一根拳头大，用来装炼金试剂的绿色圆管。

那老板看也没看两人一眼，径自将货架上的商品装进黑麻布袋里，这可是批新货，刚从皮尔特沃夫赫赫有名的“铁手铐”军火库里被私运出来。

“等一等。”崔斯特跻身到摊位的右侧，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型货柜“算上这个。”

那老板先是愣了下神，接着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好几颗拳头大小的圆滚爆弹。这已经是正常爆弹里的最大号了。

格雷福斯从店老板手中接过一颗，掂量了一下，然后朝崔斯特使了个眼色。小贩那里买到的消息果然不假，质量的确很优秀。

崔斯特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分装好的金币，扔到店老板手里，格雷福斯向他保证物超所值——否则他们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

“砰！”伴随着石砖碎裂时震耳欲聋的声响，隔着他们两三个商铺背后的墙面像窗户纸一样被打出了个大洞，刚好适合一个一样大小的拳头从里面伸出来。

那可不是普通的“拳头”。

“那么接下来……”粗哑有力的女声从墙壁的后方传来，砂锅般大小的动力拳套在刚轰出来的墙窟窿里稍微转了转，勾着五根粗大的机械指往外一拉，用泥瓦和石砖砌成的墙壁在所有人面前轰然倒塌。

蔚松了口气，至少没砸到哪个倒霉鬼，她可不想再摊上跟炼金男爵有关的事儿了。

黑市里本就不多的顾客无一不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踏着石堆闪亮登场的粉发女人。

要说有什么能让皮尔特沃夫最粗鲁野蛮的蔚亲自出马干涉祖安的黑市，那就只有一场好戏，或许还有一顿毒打。

稀疏的围观群众很识相的给她让出了位置，让她能够快速的找寻到目标，“阿特拉斯”包覆在手臂上嗡嗡作响，似乎和她一样超想知道是谁有那个胆子敢挑她管辖的军火库下手。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崔斯特，以及他们身后的商贩身上，克制情绪一向不是蔚的强项。

她小跑了几步，迅速的朝着那个惊恐到来不及躲闪的敦实沙包挥出了极其克制的一拳，几乎只调用了一根小拇指大小的海克斯能源。但依然没能避免对方沉重的身躯飞撞到身后的货架上，挂布和木支架支撑着的屋顶立马跟着散了架，压在了因为冲击而昏死过去的男人身上。

蔚满意的吹了声口哨，踩在了鼓起的人形上，她这次有六成把握脚底的罪犯会乖乖受审，不需要自己出马。

随后她便把带着明显轻视与得意的目光慢慢挪到了另外两个男人身上。

“好久……不见，妹子。”这次出声的是格雷福斯，话语结巴的像是枪卡了壳。他可见过别人吃了这颗拳头全力一击的样子，他得保证自己不会在崔斯特面前挨上一拳。

以前他们在皮城兴风作浪的时候，他和蔚打过几次照面，而自己几乎每次都是在崔斯特完美计划的协助下才侥幸逃脱。

“是蔚啊，真是好久不见。”顾不得格雷福斯投来的怪异眼光，崔斯特努力挤出最魅力性感的嗓音，琢磨了片刻。

他决定维持着微笑，然后煞有介事的朝蔚身后瞄了一眼“凯特琳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用不着一起。”蔚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粗壮的手套似乎影响到她拿取手铐——虽然她根本不需要那玩意。

“我们要被抓起来吗？”和问出口的问题完全不一样，崔斯特眼里反而闪着些许笑意。

“你们也可以拒捕的。”蔚的口气反而有些隐隐期待着的意味。

是啊，能在祖安最严密的“保险库”上开出个大洞的男人，她还真想见识见识有多厉害。